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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 開先例的和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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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樣跪在地上的一個李家族人卻在此時高聲喊道。

“這東西是誰寫的都不算數, 陳氏她一個不頂事的婦道人家,憑啥能將俺們李家人送給別家?”

邵雲博好整以暇的轉身看向對方道。

“就憑她作為親娘的身份,陳夫人此乃大義之舉,為報何家救了她兒子性命之恩, 甘願自己承受母子斷情舍離之苦, 也要成全這位何給事中與何家的緣分。”

連永豐也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妙, 這樣下去,他這個打頭陳的落不了好,一時之間焦慮緊張到嘴唇都有些哆嗦, 努力抓住另一個突破口。

“陛下,這位何給事中在十多年前,已經是個長大成家的男丁,他卻更名改姓,背祖棄宗的去給何家當兒子, 同樣有違人倫綱常,若不重懲, 實在難服天下人心。”

何文生則在此時回道。

“啟稟陛下, 微臣當初救回小兒時,正值他被山石磕傷頭部, 傷勢十分嚴重, 請來許多大夫為他診治,好不容易將他救醒後,才發現他竟失去過往記憶,不知自己的名姓。”

“大夫們都說, 他可能是因為腦部有淤血聚集,才會導致失憶,微臣派人在周邊尋訪, 都沒有找到認識他的人,後來倒是接到這麽一份文書,微臣才會將他充作親生子養在身邊,鞏縣範圍內的大夫都能作證。”

“若他果然是那等背宗棄祖,圖我何家富貴之徒,微臣萬萬不敢將他收養在家中充作親生子。”

聽到其中竟有這樣的內情,其他人才覺得可以理解,畢竟這何瑞得當年聲勢正盛的何家精心培養,也只得了一個同進士出身,可見資質有限,何家的確不用無端強占別人的兒子。

看來那人的演技也不是那麽差嘛,怎麽那天發揮得那麽差勁?

安常煦勾起一抹饒有興致的笑容,反正他是不會提醒這位或許不失善心,但是私心更重的何大老爺,點點頭道。

“原來是這其中另有隱情,現在當眾說開了就好,對了,朕這裏還有一份先帝早前賜給太尊的一幅聖旨,當眾為列位臣工讀一下,免得以後又有人不知緣由的就無端生事,損及太尊的名譽。”

聽到他的話後,劉樂就恭敬的彎腰舉起雙手,接過新帝放到他手中的一卷聖旨,拆開後,站在旁邊大聲誦讀起來。

聽完這卷聖旨中的內容後,場上眾人表情更是精彩不已,因為這是一卷奏準和離的聖旨,準的是太尊夫人陳鳳琪,與她那死去的丈夫和離。

也就是說,人家陳太尊早在先帝尚在世時,就已經借她義子之手,徹底斬斷自己與陽山鄉之間的關系,她只是陳氏,早不再是李陳氏。

丁次輔下意識開口回道。

“陛下,縱然這是先帝在時所下旨意,此前也從沒有讓未亡人與已經過世的人和離之說啊。”

安常煦冷下臉,目光環視下方那些看著恭敬,實則時刻總想與他較勁的大臣道。

“此前沒有,先帝開創此例之後,不就有了,丁愛卿,做人可不能太過嚴於律人、寬以待己,你們丁家沒搞清楚狀況,就擅自派人去陽山鄉,還帶回這些李氏族人來到這金鑾殿上,行誣告他人的欺君之舉,也是此前也不曾發生過的荒唐案例吧,你們是在欺朕年少嗎?”

殿內眾臣聞言,立刻跪地請罪,安常煦冷哼一聲,這些人想要設局對付他祖母,以所謂族規與人倫綱常要挾他祖母退出朝堂,其心可誅。

雖然他們的計劃沒能實現,但這並不代表著這些人就能用疏忽、被誤導之類的借口逃脫處罰。

所以安常煦隨後就以欺君之名,讓人拿下打先鋒的諫議大夫連永豐,又分別以盲從、瀆職之類的名義拿下幾人,都是丁次輔一派的中堅力量,讓所有人都能看出新帝的怒氣,同時也借此告訴別人他的底線。

“丁愛卿年事已高,不僅要幫朕操勞國事,還如此關心旁人的家事,會出紕漏,乃是再所難免,朕能夠理解,所以,對於這次的事,朕便不與丁尚書計較了。”

“但是朕也不是不知體諒人的人,考慮到丁愛卿為國事勞累多年,一直沒好好休養過身體,朕為你特批三個月的假期,吏部一切事宜,先交由吏部左侍郞負責代理,丁愛卿在內閣中負責的工作,就暫請邵愛卿與其他幾位大人幫忙分擔一下。”

被點名的幾位大臣立刻大義凜然的齊聲應下,一副為上分憂,舍我其誰的架勢,在他們這個位置上,承擔的工作越多,往往意味著他們的權力越大,掌握的資源越多,當然多多益善。

至於丁次輔在被強制休假三個月後,再重回朝堂時,能不能再拿回屬於自己的位置和權力,可就不一定了,準確的說,丁次輔還能不能再重回朝堂,都是個問題。

因為吃進去的東西,肯定是誰都不想再吐出來,有的是人希望他能永遠在家‘休養’,如當年的那位何次輔般。

“對了,陽山鄉李家這些年事已高的族老,誰給接過來的,誰要負責給朕好好送回去,這些可都是朕的子民,朕見他們年事已高,不與他們計較膽敢上殿欺君的罪過,只罰他們這一支五服內的李氏族人,下五代不得參加科舉,絕對不容爾等怠慢。”

不得不說,皇上給出的懲罰都別出心裁得很,讓不明內情的外人聽著,都會認為皇上寬仁大方,這些人沾上了欺君之過,被滅族都不冤,他卻只是輕描淡寫的罰丁次輔回家休假三月。

對於這些吃了雄心豹子膽,聽別人挑撥幾句,就敢上金鑾殿告狀的李家人五代以下不得科舉,還不是罰全族,只是罰了過來鬧事的這一支李氏族人。

可是對於朝中這些大臣而言,這種看似不輕不癢的處罰威力反倒更大,也是他們這些大多都出自世代書香豪門的人,最為忌憚的。

因為他們都是家族傳承與未來發展看得比性命還重的人,不管是丟掉自己的前程,還是自家後輩被罰不得的科舉入仕,打擊絕對都是致命的,邵丞相家就是最顯著的案例。

只是邵丞相憑借他個人極其出色的能力,以及在關鍵時刻,不惜賣身為奴,嘗得苦中苦的的努力與堅持,為自己的後輩頑強的拼出一條血路,還算幸運。

更多的都是在得到這等處罰後,曾經顯赫一時的家族至此沒落,很少有還能再度崛的案例。

雖然皇上這般罰那陽山鄉李家,絕對算是非常寬容的處罰,畢竟他不僅沒有罰那些沒有摻合進來的李氏族人,罰他們這種五代下來,頂多出三兩個秀才,連個舉人都出不了的家庭不得參加科舉入仕,實際上的損失其實並不算大,警告的意義更大。

“這件事情是因何給事中而起,雖然在你由一個李家子,變成何家子的這件事上,存在著一些意外因素,可能並非是你主觀上的意願,但是事情既已發生,你便身負不可推卸的責任,朕會對你的職務進行調整。”

聽到這話,何瑞更是一臉絕望,知道新帝沒有當眾指出他的工作態度敷衍,做事能力不行的問題,已經算是給他留面子。

他此時再也不敢去奢望認回親娘的那些,只想保住原本的職位,可是新帝話已說出口,就不存在收回去的可能,所以他除了磕頭謝恩,不敢有半分異議。

下達完口諭,成功發落一批人後,安常煦心情很好的向陳鳳琪請示道。

“太尊這邊可有其它吩咐?”

陳鳳琪在朝會上很少開口,可她但凡開口,總會引來無數人提心吊膽,這次也不例外,感受到對方掃視他們的目光,許多大臣都忍不住有些心虛。

陳鳳琪沒管這些人的想法,雖然她看似一直沒有任何反應,完全是將自己置身事外的淡定模樣,那是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堅持,通過自己的態度,讓殿內這些大臣認清一個事實,這裏是皇上的主場,只能聽到他的聲音。

連她這個監國太尊都是這麽個態度,其他人憑什麽敢欺新帝年少?

現在到了要散朝的最後時刻,她也是時候該讓人知道知道她的態度了。

“老身沒什麽吩咐,老身坐在這裏,雖然沒有開口,卻帶了眼睛和耳朵來,看得到,也聽得出來,這是有人看老身不順眼,想要針對老身。”

說話的同時,陳鳳琪拄著拐杖站起身,目光如炬的掃視著殿內眾人,擲地有聲的接著道。

“老身這輩子,沒事的時候,什麽事兒都怕,真要遇到事了,可是什麽都不怕,向來信奉以其人之身,還治其人之道的原則,這次的事,皇上已經做好處置,老身也就不再多說多做什麽,再有下次……哼!”

冷哼一聲後,陳鳳琪丟下一個讓眾人自行領會的眼神,就轉身打算離開,已經陪著站起身的安常煦下意識想要伸手扶,得到一個警告眼神後,才訕訕的收回手,看著他祖母一手杵著拐杖,在與他同時伸出手的劉樂的攙扶下離開。

進入後殿後,陳鳳琪才開口道。

“我拄這個拐杖,為的是你爹賦予它的特殊意義,事實上,我可還沒老到需要拄拐,讓人扶的地步,以後不準再做這種動作。”

安常煦連忙賠著笑臉點頭。

“奶說得是,您還正值壯年,是孫兒的頂梁柱,怎麽可能老?是孫兒今天用力有些過度,想要從奶身上借點兒力。”

陳鳳琪也沒有真與他計較這種小事的意思。

“能這次的事,順便收拾一下丁尚書一系,這個收獲的確不錯,由此可見,這些人之間,並不存鐵板一塊的堅定同盟,只有永遠的利益衡量,你需要做的就是盡量拉攏一切可團結的力量,伺機打壓那些不聽話的。”

安常煦連連點頭,萬分欽佩的說道。

“奶算無遺策的未雨綢繆,實在高啊,僅憑一份文書,一張聖旨,就能將那些人自以為是的布局給徹底掀翻,讓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,高!”

“你少在這裏給我拍馬屁,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,你放心好了,既然那何瑞辦事能力不行,你直接罷了他的官,我都不會有半點異議,因為那是他自己造的。”

眼看自己的這點小心思,在對方面前曝露無遺,還被直接戳穿,安常煦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,就是暗自嘆道,這就是關系太熟,對彼此太了解的缺點,一點秘密藏不住。

“我也是因為知道奶不會在意,才會這麽做的,就是一時之間,還沒想好要將他人安置到哪裏合適。”

雖然知道以對方那卑劣的品性,直接罷掉何瑞的官,他也不冤,可是既然當眾將他成為何家子的事,定性為意外,肯定不能罰得這麽嚴重。

總算當著朝堂眾臣的面,宣讀出那份她向先帝請來的聖旨,相當於是正式昭告天下,她再不是什麽李陳氏,而是徹底做回了她陳鳳琪,也就是陳太尊,與陽山鄉李氏再無關系,讓她有種身心皆自由的感覺,心情極其輕松舒暢。

這是她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後,一直以來的夙願,只是這種與當前的主流觀念嚴重不符的操作,肯定不能冒然進行,需要恰當的時機,才好行此非常之事,才會一直拖到現在。

“占著位置不幹實事的人,安置到哪裏都不是什麽好事,找個壞不事的位置,再給他一次機會,要是他還不知道珍惜,就不用再有什麽顧慮,直接將他的官給擼了便是,反正何家應該不介意養他一個閑人。”

看得出來,何家是真的一直被何瑞給蒙在鼓裏,但是陳鳳琪一點都不同情那何家人,願意出手救人,只能證明何文生這人還存在一些善心,但是因此就將他認定為好人,倒也不至於。

當眾公開那紙文書中的內容,後又當眾公開她曾請先帝為她與原主的亡夫主持和離後,她與何瑞之間的關系,算是徹徹底底的了結,她也算是徹底脫身。

不管那何瑞的功利心有多強,經此一事後,應該也沒臉再口口聲聲的以親兒子自居,像上次那樣,將她膈應到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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